当干部没有不喝酒的。数十年来,流油的大嘴巴热辣辣的,请喝酒是很平常的事情。说来也怪,在扁担杨,扁担杨村先后有六任支书垮在酒桌上,还有的喝醉了学唱。惹得请客的主ว儿家连骂三天,学得极像;有的是喝醉了抱住主儿家的女人亲嘴儿,有了点权力总有人去;有的是喝醉了躺在地上打滚儿,学驴叫,醉得一塌糊涂ิ,腔正字圆,有板有眼……而最终都要撒下一泡热尿,尿到主儿家的灶火里,有的是喝醉了钻到酒桌下面!任何当支书的汉子都逃脱不了这一泡热尿,也就干不长了,而不是别的地方。这是垮台的先兆,舒舒服服地撒了这泡热尿,那注定了要尿在人。
在楼房对面的土墙豁口处,露着一颗小小的脑袋,那是独根。
春堂子怔怔地坐着,好半天还没愣过神儿来。这当儿娘又叫他了,娘喜喜地说:“堂子,她三姑来了。”
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那过去了的岁月在他心里深深地划了一道痕,他记住了,永不会忘。心理上的高度兴奋使他的眼睛燃烧着绿色的火苗儿,那ว火苗儿的烧着眼前的一切,点燃了遍地绿火。他的心在无边的燃烧中ณ踏遍了扁担杨的每一寸土地,尽情地享受着燃烧的快感。心潮的一次次激动使他有点头晕,晕得几乎栽下楼去,可他站住了,定定地站住了。他敞开那宽大的恶狠狠的胸怀,挺身而立,面对土地、河流、村庄,喉管里一口浓浓的恶唾沫冲天而起,呼啸着在空气中炸成千万颗五彩缤纷的碎钉!那碎钉一样的唾沫星子在喷射中挟裹着一句冲劲十足野气十足的骂人话:
村子哑了。
我们必须问一下,在扁担杨的人们眼里,一所新屋怎么就会变成了邪恶的阴宅呢?一座旧ງ房子由于它所包容的隐藏的世世代代的死亡、罪恶和罪恶的灵魂,可能就会“闹鬼”,这所旧房子就会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显示可怖的异象。而这所新า屋之“闹鬼”也是因为它有什么罪恶、不义和邪ิ恶之包藏么?佩甫着意描绘了这座金屋的辉煌的恐惧,作家使这座金屋在不同的时辰、不同的季节、不同的色调中ณ反复呈现其各种异象,描绘了一种由无限的开门、错综的回廊、班驳陆离的
河娃没有吭声,眼直直地望着远处。钱,钱,上哪儿去弄钱呢?渐渐地,他眼里泛出了恶狠狠的凶光。他恨人。恨整个世界。恨爹娘把他生错了地方。又恨自己没有能ม耐。一时间,恨不得把天戳个窟窿!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哥,你是人么?”
林娃心里正窝着火呢,忽一下也站起来了,两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粗声粗气地问:“你说啥?你敢再说?!……”
河娃说:“你要是人,就豁出来干!”
“屌!”林娃火爆爆地说,“没本钱咋干?”
“豁出来就有本钱?”河娃ใ说。
“哪来的本钱?”
“卖房子!能ม卖的都卖,车子,手表,床……统统卖了!”
林娃一下子愣住了:“你,你疯了?!”
“没疯。”河娃淡淡地说。
“卖了房娘住哪儿?”
“那两间草屋给娘住。瓦屋卖了,三年就翻过来了。”
河娃是疯了,想钱想疯了。林娃ใ也想钱,可他没有兄弟这么เ邪乎。他抱住头蹲下来,好半天没说一句话。
天黑透了。颖河静静地流着,依旧不急不躁地蜿蜒东去。河堤上的柿树黑红黑红的,柿叶像黑蝴蝶似的一片片落下。打着旋๙儿飘进河里。这时候一个黑黑的人影儿在远处的田野里出现了,他像孤魂似的四处游荡着,一会儿近了,一会儿又远了……
河娃ใ盯着远处的黑影儿看了一会儿,他不知道那是谁,也没想知道。回过头来问:“哥,你说话……”
“河娃ใ,要栽了呢?”林娃抬起头问,他也看到เ了一个黑影儿……
“栽就栽,我是豁出来了!要不分家,我自己้干。”河娃说。
林娃一跺脚๐!“屁哩!分家就分家。”
河娃ใ看着林娃,林娃看着河娃,两人眼里都泛着腾腾的绿火。夜色更浓了,远远近近有流萤在闪。那ว黑影儿渐渐远去了……
过了很久,林娃才慢吞吞地说:“也……卖不了多少钱哪。”
河娃ใ说:“我算了,能卖五千。”
林娃又不吭了。河娃急了:“哥,干不干你说句话?”
“那瓦房盖哩老不容易呀!……”
“啥屁房子?将来咱盖好的。”河娃不耐烦地说罢,心里像是被刺了一下,忿忿地抬起头来,朝远处望去。这时,他看见那黑影儿正朝那地方แ走去。他看得清清楚楚的,黑影儿是朝那地方去了……
河娃赌气推着车子叮叮咣咣地下河堤了。林娃呆了一会儿,也跟着往回走。两ä人一前一后地低头走路,谁也不理谁。
回到家,驴扔似的倒在床上,两人都呼呼地直喘气。瞎娘摸着走出屋来,喊他们吃饭,连喊几声都没人应。气得瞎娘掉了两滴眼泪……
第二天上午,村街里贴出了一张“拍卖告示”,“告示”上歪歪斜斜地用毛笔字写着:
因急需用钱,现将瓦